《街角社会》:社区中下层青年群落、非法活动、地区政治。上世纪四十年代对波士顿一个意大利社区的贴身参与式观察。
里面除了对社区中下层青年部落的分析,包括街角青年帮和大学生帮,对非法团伙活动及其与警察和政治家的关系,分析的相当有意思,尤其是对警察为何纵容赌博的讨论。另外就是对当地政治和社会结构的分析,详细讨论了当时的竞选、拉票等内容,也很有意思,是个了解当时美国政治选举过程一个小标 本的好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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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街角社会》主要是对闲荡于街头巷尾的意裔青年的生活状况、非正式组织的内部结构及活动方式,以及他们与周围社会(主要是非法团伙成员和政治组织)的关系加以观察是,并对这一观察过程、所获资料及结论的翔实而生动的记述。
《街角社会》作者于1936至1940年,对波士顿市的一个意大利人贫民区(即作者称之为“科纳维尔”的波士顿北区)进行了实地研究。他以被研究群 体——“街角帮”一员的身分,置身于观察对象的环境和活动中,对闲荡于街头巷尾的意裔青年的生活状况、非正式组织的内部结构及活动方式,以及他们与周围社 会(主要是非法团伙成员和政治组织)的关系加以观察,并及时作出记录和分析,最后从中引出关于该社区社会结构及相互作用方式的重要结论。
《街角社会》摘录
丹尼在读完8年级以后离开了学校,到一家工厂工作。他还在盥洗室里组织掷双骰子赌博来增加他的收人。在失业未找到新工作期间,哪儿有劳资纠纷他就到哪儿去工作,给哪边干都行——“不管是谁,只要给我钱。”丹尼身强力壮,在劳资冲突中很有打架的经验.但是他并不喜欢这个工作。他是为了从中挣到钱才去打架的。在我呆在科纳维尔的整个时期内,从未听说丹尼找茬儿和准打过架。
由于通过了新劳工法和政府针对破坏罢工的机构采取了行动,断了丹尼的一个财源。他只好与迈克·乔瓦尼和迈克的兄弟特里一起,求助于掷双骰子赌博。
人们变得习惯于一起行动。相互义务也把他们彼此拴在一起。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常有人会感到别人有求于自己,而被帮助者又想予以回报,这种情况数不胜数。这些相互报答的活动激励着对群体的耿耿忠心。
对于漫不经心的观察者来说,街角的这一帮人似乎多年来毫无变化,而实际上,变化却一直不断发生;而且,随着小伙子们进人而立之年,这个帮本身也逐渐趋于分 化瓦解。有的成员已经娶妻生子。即使他们还继续在街角闲荡,他们的兴趣也已不再局限于这一社交领域。由于结婚,有的人搬出了科纳维尔;而且,甚至在他们回 来与小伙子们一起消磨时光时,也已不再是当年那样的积极分子了。处于这一生命阶段的街角青年应该做的是“安家立业”,谋到今后能养活自己和家人的职业。他变成了另一个人,他的一帮要么分道扬镳,要么并人某个更大的俱乐部组织。
多克如今已经30岁了,必须为自己的前途作出某种决定了。自从彩色玻璃厂倒闭以来,他一直没有找到稳定的工作。他没有受过别的专业训练。他的聪明才智;特别是他操纵街角青年的本领使他好像天生适合于从政,他的许多朋友也怂恿他参加竞选。
汤姆·斯卡拉在他的记录中这样描述了这次会议:
莫雷利先生大致地向集合在这里的人群介绍了这次会议的目的。他宣称,意大刹人在世界文明中已经获得了显赫的声望;因此,我们应该把自己视为美国民族中一个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
我们应该与社会建立联系,主要是与我们知识界的同仁建立联系,因为能够充分认识到意大利人的思想在文艺和科学领域中的影响的,主要是这些人。 .
我们的下一个目标是让我们的社区了解它们在关于改善其自身的教育和增进地区利益的问题上负有的义务。
主任(在第7次会议上)提出了他拟定的今年的活动计划。计划中提议的要点既是社交性的,也是知识性的。
1.每周由成员们最好就其各自的领域发表演说,
2.每月为××报[当地报纸]撰写文章,每一名成员每月要写一篇文章。
3.每月召开一次意大制人家长座谈会。
4.演出一都戏剧。
5.举行一次辩论。
6.为非成员举行一次演讲比赛。
社交计划
1.每月为成员们安排社交活动。
2.为意大利血统的男性知识分子安排非正式的聚会。
3.为向意大利孤儿院提供救济金而举办舞会。
4.每两个月举办一次只有男人参加的社交集会。
5.俱乐部徽章。
要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奇克依靠的是议会式的制度。在解决有争议的问题时,他先论证一番,然后要求大家表决。如果表决符合他的意愿,他就觉得他赢得了胜利,达到了目的。如果成员们投能执行表决的命令,他就会责怪他们不合作的态度。
大学生们在学校和街坊文教馆里学到的是:议会程序为人群控制其行为提供了框架。然而在实际运用时,这一正式的程序却起了摧毁一个俱乐部的作用。当真正通过争论和表决过程来决定重要问题时,俱乐部就已经开始解体了。议会程序可以很好地被用来使已经非正式作出的决定正式化。 不过,只有当正式组成的俱乐部也具有一个能够顺利运转的非正式组织时,才能达成这种一致。奇克没有努力建立这种对于一个有效的非正式组织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个人联系,而是不断提出需要俱乐部作出正式决定的问题。这样,他使所有导致成员们四分五裂的潜在分歧表面化了,并加重了这些分歧。
如果社会工作者不愿意与现存的社会结构打交道,他就只有一条出路:与那些不适应这一社会结构的人打交道。街坊文教馆目前就是这样做的。它接受那些已经与当 地社会不相适应的人;它奖励那些与科纳维尔断绝关系的人;它鼓励他们改善自己的社会和经济地位。在一定程度上,这是一条有意实施的方针。社会工作者们想与 那些“比较优秀的分子”交往。
街坊文教馆的首要功能是刺激社会流动,坚持中产阶级的标准和中产阶级对下层阶级成员的奖赏。由于向上流动几乎总要包含着搬出贫民窟,因此文教馆一直与那些正逐渐走出科纳维尔的人保持联系。不过,对于绝大多数视这一地区为自己的永久性家乡的人们来说,文教馆并未赢得他们对它的忠诚。
通过刺激社会流动,诺顿街街坊文教馆加深了诺顿帮与意大利人社区俱乐部之间的隔阉,从而在加剧这两个群体之间的冲突和使俱乐部解体方面起了重要作用。
由于奇克·莫雷利攀上了社会进身的阶梯,上层阶级会把他作为一个典范,说明一个出身卑微的能干人可以取得何种成就。他的事迹将被用来证明我们的民主社会的 生命力。而且,随着奇克的向上移动,他将像其他在他之前曾向上层阶级作过报告的人们一样,向上层阶级报告街角青年们是一群懒惰、不肯合作的人,作为一个群 体,不值得和他们打交道。上层阶级人士将会相信他的话,因为他们曾经听过社会工作者们讲同样的话,而且,无论如何,奇克·奠雷利是有切身体会的。
最受人们珍爱的民主信仰之一就是:我们的社会可以把智者和能人带到社会的顶层。智慧和能力上的差异显然不能解释多克和奇克不同的生活道路。所以一定还有其他方法来解释为什么有些科纳维尔的小伙子地位提高了,而另一些人的地位却保持不变。
最显而易见的解释是:在科纳维尔,上大学对于提高社会和经济地位极为重要。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多数大学生早在9年级时就脱离了他们的伙伴。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适应了一种导致社会流动的活动模式。大学教育仅仅是这种模式的一部分。
要理解科纳维尔的社会流动模式,最好的办法是将其与街角青年们的活动模式作一对比。最主要的差异之一出现在与花钱有关的问题上。大学生们适应的是储蓄和投资的经济学。街角青年们适应的是花钱的经济学。大 学生们为了支付教育费用,在商业或专业生涯中求得发展,必须攒钱。因此,他养成了中产阶级节俭的品德。而街角青年们为了参加集体活动,必须与别人分享他的 钱。假如他有钱,而他的朋友没有钱,他就应该支付两个人的花销。一个人有可能很节俭,同时仍然是一个街角青年。但是他不可能既节俭,又在街角帮中保持很高 的地位。威信和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花钱大方。通常,街角青年不会有意识地为了树立自己在伙伴中的影响而花钱,他顺应他的群体的这一行动模式,而其行为 的效果则是强化了他的影响。
奇克和多克就是对待金钱的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的典型。
非法团伙活动尽可能平和地进行,这对于团伙成员和警察都有好处。如果爆发了暴力事 件,报纸和城里的“良民"们就会要求警方负责人采取有力措施来对付违法者。在这种情势下,警方负责人会认为不得不指派一名这种类型的警官——在报纸上,他 被称为无可非议的君子,在科纳维尔,他据知是个“货真价实的警察”。这种类型的警察无论给非法团伙还是给警察组织都会造成特殊的麻烦。
近来的迹象表明,警察局长为取缔非法活动,在选派一个以一名副队长为首的警察缉捕队时,很难找到这种无僻可击的人,要不然就完全配备“新手"——即剐被分配到警察局工作的巡警。 当时,报纸上曾直言不讳地说,警察局长认为,没经验是他们最重要的财富。那些在与警方拉关系方面有经验的人对我说,他对彤势的估计是正确的。非法团伙成员 害怕这些新手。和他们很难做交易。他们行动莫测。当然,日子一长,他们渐渐熟悉了警察局开展工作的那套做法,其中的多数人就会就位了。
在与警方有效地打交道时,钱是很主要的,但是地位和个人关系也很重要。缺了哪一样都不会有效。
在社会上,对于警官的职责,人们普遍有两种总的看法。中产阶级人士觉得,他应该铁面无私地执行法律。而科纳维尔人和许多警官本人则认为,警察应该信任他这个地区的人民,从而能以一种个人的方式解决许多难题,而不必逮捕人。这两种看法有很大矛盾。如果一名警察对他的职责持一种严格的墨守法规的观点,就会切断自己的个人关系,而这些关系在使得他有能力调解这一地区出现的争端时却是必不可少的。而如果一名警察与当地人建立了密切的联系,他就无法以法律所要求的那种魄力来采取不利于他们的行动。
当地人不能理解像克兰西警官这样的货真价实的警察。他的非传统的行为使有些人认为他是个疯子,也使另一些人很钦佩他。有一个非法团伙成员对我说,“比尔, 你知道,我尊敬这样的人,尽管他损害了我的生意。假如所有的警察都像他这样,这个国家的每个城市里就都有法律,有秩序了。”
然而,这种尊敬并不导致友谊。尽管这里普遍对警方持敌视态度,但其他所有的警察都至少能数出几个在这一地区的朋友。克兰西可不是这样。由于他不肯顺应普遍 的行为模式,所以变得在社会上脱离了他的同事,脱离了科纳维尔人。同时,由于他是依照法律对他的职务的要求来履行他的职责,克兰西警官迫使其他警官也装作 与他的行为保持一致。
强调在执法中使用酌处权的重要性的,不仅是那些接受了非法团伙成员贿赂的警官。有一次,一位以两袖清风闻名的警察管区队长对我说:
我们判断一名警官的效率,并不是根据他逮捕了多少人。
甚至那些守法的公民也干过许多可以被捕的错事,所以,如果警官把能抓的都抓起来,他就是个大忙、太忙的人了。如果一个人逮捕了太多的人,他的工作并没有做好。当然,如果他根本不抓人,我们就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我们评定警察的效率时把它作为一个变量。要考虑到其巡逻路线的特点和他使这里平安无事的程度。如果一个警察是在一个很棘手的地区工作,而他让这一地区很平静,以致没有很多暴力事件,没有抢劫,妇女们也不受到骚扰.那么我们就知道他的工作做得很好。
我评论说,如果按照这样一种评价,那么,尽管在他值勤的地区到处都在卖彩票,但只要这些生意是在有秩序地进行,这位警官就可以算是工作得很好啦!
对。在这个国家里有这么多人,而他们中间有一半是玩彩票赌博的,我们都知道这种活动在进行。喏,在我的办公室外面那张办公桌旁坐着三个人,其中有一个就随时可以为你表演彩票赌博。他只需给那个办事处打个电话。彩票本身并不被认为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唯一不好的是,它是由那些不想干活儿的人来操持。只要它保持平静无事,警察就不能控告他们。我们也许会说,“看在上帝的面上,你们不要当着我的面写彩票。到后街去写。”警方必须保证使它不变得过于公开。当然,如果一名警官接受了他们的钱并让他们做生意,那就是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了。
管区队长的这番议论体现了警方对于赌博所持的态度。许多警察成长的环境与非法团伙成员是一样的.在这种环境中,赌博被当成理所当然的事。
在科纳维尔,有许多政治俱乐部,每个政治俱乐部均由一名政治家创立并围绕他而组成。成 立这类俱乐部的目的是把它的头头儿(或由他选中的人)选去担任公职,并向他提供必要的选举力量.以建立良好的政治关系。反过来,成员们又期待他们的头头儿 为他们谋利益。成员们发誓支持俱乐部保举的所有候选人。当俱乐部头头儿参加竞选时,他一般都可望得到他的大多数成员的积极支持;但在其他竞争中,俱乐部的 团结一致却常常是有名无实。政治俱乐部是由街角的许多帮组成的。(头头儿和某些成员的地位也许高于街角青年,但是广大成员仍然自认为,并被别人认为是街角 青年。)头头儿可以依赖他自己的小集团——即和他一起创立俱乐部的人——支持他的决定,但其他小集团则保持非正式的联盟,在行动上也有相当大的独立性。假 如头头儿不尽力将这些小集团与俱乐部的核心紧紧联系在一起,就方针问题与它们的领导人协商,承认非正式的小集团并尊重和关照它们,俱乐部就有可能解体。这 种情况不乏其例。
政治家们在政治上发迹的过程可以根据他们与社会上不同阶层的群体之问相互作用的频率来加以描述。当 未来的政治家还只是个街角青年群体的领袖时,他与其追随者之间有着很高的相互作用率。与他的追随者相比,他与其他的群体成员之间的相互作用更频繁,不过他 的街角帮是他活动的中心。在进人政界以后,他提高了与其他街角群体的相互作用率,而且必然会降低与其原来群体的相互作用率。随着他的身分进一步提高,他开 始与在社会结构中地位更高的人发生相互作用。由于他提高了与他的“关系户”之间的相互作用率,并与地位越来越高的关系户发生相互作用,他与其原来的群体接 触得更少了。如果这个群体中某些成员的地位与他一起提高,并共同在同样的圈子里活动,政治家会和他们保持很高的相互作用率。但是,随着他的地位提高,他不 再参加青年们的日常活动。他不再是以前那种意义上的某个街角青年群体的领袖。假设这个群体仍然是个单位,由于政治家不再积极参与这一群体.必然会有别的人 成为它的领袖,并接手指挥它的活动。为了拥有他最初的群体对他的支持,政治家必须与新领袖保持亲密友好的关系(与新领袖比与其追随者有更高的相互作用 率)。如果该领袖及其群体认为这位政治家没有对他们尽到义务,政治家与街角青年领柚之间的相互作用率就会突然或逐渐降低,由此可以看出他们之问的社会关系 的破裂。
政治家并不指望通过这种宣传去影响许多选民。他们觉得有必要使他们的名字总出现在人们面前。如果人们得知某个候选人在竞选中花了大量金钱,许多人就会觉得与他联合起来会从中有所收获。广告宣传似乎能树立起一个有势、有钱,也许还是成功的候选人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它也许会使投票者接受他的呼吁。
诺顿帮的情况也是如此。多克在接过丹尼的钱时毫不犹豫,但他避免接受那些随从者的钱。
领袖为其随从者花的钱多于后者为他花的钱。在群体结构中,一个人的地位看上去 越低,那种迫使领袖对其随从者负有义务的财政关系就越少。这并不意味着领袖比别人更有钱,甚至也不意味着他必须花更多的钱——不过他必须总是花钱很大方。 这意味着应该从社会的方面来解释这种财政关系。领袖不自觉地——有时候是自觉地——避免接受群体中地位低下者的恩惠。
领袖对于其群体的组织来说是中心人物。如果他不在.这个帮的成员们就会分裂成若干个小群体,没有共同的活动,也不会共同谈论一件事。当领袖在场时,形势就 发生显著的变化。那些小单位组成一个大群体。大家会共同谈论同一个问题。随之而来的常常是统一的行动。在讨论中,领袖成为中心。一名成员开始谈论某件事, 但如果他注意到领袖没有在听他谈话,就会停下来,等领袖注意他的时候再从头开始讲。如果领袖离开了这个群体,这种统一就会让位给他到来之前的那种分裂状 态。
只有当领袖出现时,成员们才感到这个帮真正聚在一起了。他们承认一切活动都必须等他在场时再开始进行。而当他在场时,他们则期待他为他们作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