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来自那不勒斯的意大利人。
我经常跟我的中国朋友说,同样一个问题,如果你们来到我们意大利人的视角来看,会非常有意思。
首先,我要摆明自己的观点:今天的世界是一个由西方帝国接自己意志塑造的。
整个南美除了巴西都已经是西班牙语的天下了;非洲有一半的国家还拿法语作官方语言;学会了俄语就可以在中亚和东欧一些地区交流无障碍。
而讲英语的盎格鲁撒客逊人是建立了人类历史最庞大的帝国,其影响力存续至今。英语已经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语了,印度的中央政府如果没有英语,连一份号令全国的文件也发不出来。这样强势的帝国自然可以用各种优势在全世界吸血,而且希望全世界对于这种秩序要服从。
对于中国人,米国人总是觉得不大听话,太有想法,太上进了。
只因为觉得中国的劳工太勤奋,抢了白人工人的工作,米国人急吼吼地搞出了《排华法案》,无视中国劳工打通贯穿米国大动脉的贡献。哦,那个时候中国人都还不是共产主义者哩。后来,米国的军队也驻扎在中国的国土上。1949的时候都被中国共产党的军队赶出去了。
米国人是非常记仇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几个人敢对米国驻军不敬。
在美军驻扎的意大利城市维琴察,当地的官员和市民对米国士兵经常性的醉酒发酒疯,打伤当地人的行为无可奈何。美军基地附近的家长还要时刻提醒自己的女儿要小心意外怀孕。
在我小时候,每年的假期都会有大量的米国白人老头来那不勒斯度假。他们实在太好认了:讲着自带扩音效果的美式英语;失控的身材管理和地中海式的谢顶;在酒吧几杯脾酒下肚就开始和各个年龄段的女士跑火车吹牛,唾沫横飞地讲述自己当年解放欧洲时是如何英勇,简直是兰博和老牛仔伊斯特伍德的结合体。
我父亲对此不屑地说道:“他们以为还是五十年前吗?开着吉普,挥舞着一点美钞和巧克力就能让最漂亮的欧洲姑娘和他们春宵一刻?”
所以在米国式的帝国叙事体系中,首先,这个星球上最强的暴力必须由他们垄断;其次,米国人必须是这个星球上最富足的。
这样,他们就非常享受那种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来俯看那些发展中国家,时不时地敲打教育一下当地不听话的顽固统治者。当地最漂亮的姑娘会像小鹿一样温顺,投怀送抱前来“解放”的米国大兵,就像追捧好莱坞电影中的超级英雄一样。
要是没有这些“性福利”,这些米国牛仔的参军热情也不会这么高。米国军队所到之处,必然带动当地色情产业和夜店行业的兴起,就连在欧美是法律禁区的蛮童癖好,也可以在泰国这样的东南亚国家得到满足。泰国人对自已的国家成为白人心目中的大妓院已经不那么义愤填膺了,泰国男人也能接受自己变成女性来卖身。
相比之下,很多中国人就视这种现象为耻辱。米国人也觉得以毛为代表的中国人太富有反抗精神,“太不听话”了。
曾有中国朋友带我看电影,其中就有1949年中国军队炮击在长江上英国军舰的片段。这样的电影片段在欧洲是绝对看不到的。
我摊了摊手说道:“难怪讲英语的盎格鲁撒克逊人老跟你们过不去。”
因为中国人动了他们的武力垄断权,即使中国人想要自保的武力也不行。因为只有武力垄断权才可以推进对自己有利的“自由贸易规则”,才有底气扯着嗓门高喊“XX优先”。
对于西方帝国来说,最理想的发展中国家领袖应该是像甘地这样的。可以以一种体面的姿态和宗主国分手,接受过西方教育的前殖民地精英在独立后还是会选择和前帝国合作。
自然,盎撒人会讨厌毛这样的民族主义者。他所主导的共和国是狠狠扇了西方帝国的耳光,将他们踢出大门的姿态建立起来的。
一年之后,中国军队在家门口的朝鲜半岛又将西方军队推回了三八线,仿佛一个重伤的男孩站在自己的血泊中指着西方帝国的鼻子警告不要像一百年前那样进行武力讹诈。
在中国人的述事角度,这场战争是非进行不可的。
稍微翻一下历史书就可以发现:从中世纪以来,任何强权势力进入朝鲜半岛就会引起中国人的极大反应。就跟俄国人在古巴设置导弹惹得米国人怒火中烧的道理一样。五十年前,满州人的王朝没能阻止日本人占领朝鲜半岛,紧领的中国东北地区也很快变成日本的殖民地。毛不希望这样糟糕的回忆再次上演。
但对盎撒人来说,这样的场景是令他们感到不安、厌恶的。本来,一切都像好莱坞剧本一样,米国军队击败铁幕那边的对手,在圣诞节前夕凯旋回家。突然,二战时看上去战斗力不怎么样的中国士兵蹿了出来向他们发起猛烈的攻击。虽然事后不再么爱提这场战争的米国人一直强调他们和中国人打平,但还是无法否认他们在1950年寒冷的冬天一路败退回三八线。场面比在二战末期的阿登森林还要尴尬,因为对手没有虎式坦克,没有斯图卡战机,甚至对手主要的口粮是类似饼干一样的粉末,饮用水只是随地抓一把的雪团。
这样的中国人是令米国人感到陌生的,又是让他们感到极其不舒服的。他们熟悉的中国男人应该是像上海、香港街头那样的人力车夫,拿手杖敲敲脑袋就会埋头向前跑;熟悉的中国女性一定是穿着旗袍,有着妙曼身材,随时展现魅惑东方神秘感的女郎。而眼前的中国男兵在刺耳的军号声中不要命地向自己的阵地进攻,中国女兵随时在火线上包扎伤员。米国人感到了被冒犯的愤怒,这种怒火马上对准了将他们调教起来的中国领袖。
只不过在冷战中,米国人还要面对武力更加激进的俄国人,他们不得不选择暂时和中国人和好。
苏联解体后,米国人觉得是时候解决还保有武力的中国人了。所以在阿拉伯人把米国人惹毛之前,美军“误炸”了中国人在贝尔格莱德的大使馆,撞下了中国的战斗机。做出这样的事情类似一个中学班上爱霸凌的橄榄球肌肉男,为了向女生展示男性魅力,拿着烟头去烫另一个无辜的男生。很幼稚,在中国人看来,也很不可理喻。
了解事情所有的前因后果后,其实米国人和英国人对整个HK事件上窜下跳的行为就跟某些男人还惦记着前女友一样无聊。要是换成利比亚、叙利亚这样的对象,早就挽起袖子展示肌肉修理了。但看看中国军队这些年搞出来的钢铁洪流,盎撒人马上只能变得像娘炮一样喋喋不休。
所以,我觉得盎撒人讨厌中国人跟中国人持有哪一种意识形态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想维护后帝国主义时代的全球利益,一旦中国人不配合,马上就成了他们舆论机器中的“坏人”。
其实在我心目中,盎撒人的形象跟电视剧《黑袍纠察队》中的“祖国人”一样。外表看上去是高大帅气威猛,超能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满口正义的美式英雄,其实是你个内心极度自私自利、妄自尊大的变态控制狂。
难得米国人说了一次实话。
(感谢我的中国好朋友大头翻译我的口述/Grazie mille)对于攻击我的亲美派和认为我讲的是“财富密码”的人,我统一在我专栏的第3篇文章中回复。作为非米国人,有喜欢米国的自由,也有讨厌米国的自由,我也拒绝因为自己批评米国的言语向亲美派道歉。